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宫变(2 / 3)

众人诧异的目光,极其认真、专注地想要把地上横飞的血肉,一片一片拼凑回禹王的尸身上。让人想见她修书时一丝不苟的风采。

禁卫追了上来,扭着她的袖子将她拖走。她的簪珥被摘下,两串乌黑的发垂落下来。这一刻,她的眼中迸发出惊人的光芒,尖锐地刺向李霁,咬牙切齿地笑道:

“飞蛾扑火,蚍蜉撼树,这样的事情做过了,我还有什么遗憾!”

李霁对她的出现,似乎并不意外,旋即带着胜利者居高临下的冷静对她说:“把你该招的都招出来,朕不想让禹王和世子受苦。”

冯珏冷颤着被带了下去。

阿环站在宫门外几步路的地方,愣愣地看着他。第一次,她发现自己原来对这个曾在枕边的人一无所知。他现在站在血泊当中,身披衮服,头戴冠冕,锋利得好像一把玄铁剑,她多看两眼,都会把自己割伤。

皇帝终于注意到她,讶异片刻,沉声命令道:“你——去整理禹王的遗容。”

阿环嗫嚅着,流泪走了上去,像有一条无形的绳索强迫地牵着她踉跄地迈向那片血腥的石阶。

她跪下来,指尖颤抖着触碰到一截犹有余温的手臂,那皮肤上还沾着未干的血迹,黏腻而湿滑。她强忍着喉咙里翻涌的恶心,试图接回它应有的位置,断裂的筋膜血肉翻卷,像是在嘲笑她的徒劳。从尸体腹部流淌出的肠子,如同臃肿的蛇,在残破的华服下四处爬动。

她努力地把这些脏腑塞回原位,浑身冒着冷汗,竭尽全力。她甚至没有发觉自己的双手沾满了血污,指甲缝里嵌着凝固的血块,手上的伤口火辣辣地疼,黏稠的猩红顺着手腕流到袖口,染红了她的衣襟。

她脑海里不合时宜地挤满了兄良、弟悌、君仁、臣忠的教义,交织眼前的惨象。十五年前楚王府的人是这样死去的吗?她一想到灵兮和她未知的生父,满门抄斩的惨剧似乎重又降临,他们的尸体仿佛就躺在她手下。她几乎窒息,终于受不了,浑身冷战地别过头去,面色苍白,靠着宫墙开始干呕。她头晕恶心,浑身乏力,脚一软晕倒在了墙角下。

好在,周围的侍从武官们接手了这份差事,他们围着地上的尸体,拼好衣裳的碎片,理正腰带,扶直头冠。一个人脱下官袍,包住尸体,想把腹部冒血的窟窿盖上。

可是在新盖上的衣服上,一点簇新的血渍冒出头来,那朵血花由小而大,在紫色的官袍上蔓延开放,愈发繁盛妖冶。

“再来一件,快点把这摊血渍盖住,要快,快些!”有人惊惶地喊,众人七手八脚地卸下自己的服裾。

手忙脚乱之际,皇帝终于意味深长地拧着眉头说:“没用了,遮不住的!”

他下定决心:“抬上禹王,和朕去锦章殿见太后!”

晨光中的锦章殿肃静一片。

李霁踏上殿前丹墀。

这座殿宇,见证了他太多屈辱的过往。在此忍受的折挫痛苦,被抑制控扼的政见,不得伸张的志向。愤懑如江河决堤,一刹那涌上心头。

太后才醒。

铜壶里滴漏声稀疏起来,暖殿中沉水香袅袅升腾,真珠帘下,晓光侵染。芳姑端着银盘,盛温水侍奉,用一块香罗帕子为她净面。

绣幕低垂的流苏带被掀开的一瞬间,皇帝带着浑身凛冽秋寒,径直走了进来。

太后吓了一跳,怒喝道:“皇帝,你这是做什么?要造反吗?”

李霁跪了下来,眼泪熟练地夺眶而出,连他自己都有点惊讶。这件事他从来没有排练过。

“阿娘,冯氏谋反,将弟弟骗入京中。禹王为了自证清白,剖心自证。”他长拜太后,未曾为故师旧臣落下的泪水,洒满襟怀,再抬头,双目含泪,“弟弟,他死了!”

太后震惊在原地,好像听不懂他说话。她很警觉,下意识地呼唤门前戍卫:“来人,戒严皇宫!速传武阳侯进宫护驾!”

门前的戍卫站的一丝不苟,丝毫未动。

太后踉跄地向后退了两步:“你……你……”她惊恐交加地指着脚边伏拜匍匐的儿子,竟险些站不住,昏厥过去。

李霁流着眼泪,悲痛地说:“阿娘,你要再看弟弟最后一眼吗?”

那具被裹在绫罗华缎里,血肉模糊的尸体被抬到太后眼前。太后脸色煞白,举起颤抖的手,伸到小儿子的冰冷的脸上。她披散着头发,声音沙哑地抽噎,最后爆发出一声哀嚎,放声大哭起来。在她的哭声中,含糊不清地夹杂着各种痛诉,逐渐发展成为零碎的断章残句、胡言乱语。

李霁甚至隐约在这些支离破碎的哀号里听见了自己的名讳。他皱着眉头,好像不认识太后似的,盯着她想:太后怎会如此失态?

他转身对芳姑说:“太后伤心过度,行迹疯迷,恐怕无法摄理政事。来人——去陪芳姑将天子玺印和虎符拿来。”

芳姑扑通一声跪倒在地:“太后娘娘!事到如今,就让陛下为您分忧吧!”她哭喊着朝已经陷入疯迷的太后磕了好几个头,起身时额头已经染上一片鲜红。太后仿佛浑然不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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