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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四章(3 / 9)

炮火和炸药来互相摧毁!一切东西都洗刷得干干净净,至少在他那一双孩子似的清澈而好奇的眼光看来是如此——锃亮的汽车、橱窗里的广告人、窗台上的一匣红天竺葵。他注意到人行道在夕阳中发射出小小的闪光。

飘扬在大使馆二层楼上的美国国旗突然引起了帕格一阵自豪感。旗子的红、白、蓝三色看起来如此鲜艳,它缓缓的飘动如此神气十足,似乎有一支由六十件乐器组成的交响乐队在演奏星条旗之歌;可是广场上并没有乐队,有的只是过往车辆噪杂的喧声。他在一张长椅上坐了一会儿,望着国旗,觉得自己热爱生活,热切希望自己能在这个灿烂的世界上多活几年,而过去,他却象一只蝙蝠那样盲目穿过这世界。这个严峻、结实、无名的美国海军上校呆呆地坐在伦敦公园的长椅上,心中感到无比兴奋,他自己直到最后才找到了兴奋的根源。开始他认为它是自己完成轰炸任务后的反响。是乘着俯冲轰炸机在探照灯的扇形蓝光和高射炮的绮丽火花中同死神搏斗后仍然活着的一种单纯的快乐。但不止如此。二十五年来,他从未有过这种兴奋,他也不希望再有,因此他费了很长时间才能理解它。事情没有比这更简单了。他堕入了情网。

一辆黑色卡迪勒克轿车停在大使馆门前,一位帕格认识的海军将军、两位陆军将官,还有布林克-凡斯走下车来。帕格急忙走过街去。

“嗨,帕格!”本登海军将军伸出一只胖手。这个令人敬畏的将军是他在作战计划处的老上级。他身材矮小圆胖,有一张油光光的圆脸和一个圆滚滚的秃头。尽管他性子急躁,帕格却很喜欢他,因为他办事精明,猛冲猛打,从不多话,虚怀若谷。勇于接受批评。他还是个射击学专家,是海军中的第一把手。他的缺点是在政治观点上顽固不化;他认为新政是共产党的一个阴谋。

布林克-凡斯把这四个人带到二层楼一间安静的、镶有樱桃木方格护墙板的会议室里,就走开了。他们在一张光可鉴人的长桌子一头就座,桌子周围摆有二十只蓝皮椅子。本登将军坐在首位,两位将军在他两边,帕格就坐在样子比较年轻的那一位的下首。“真该死,帕格,”本登开始讲“大使说他要是早知道你的这次侦察飞行,他会阻止你的。他说得一点不错。我们不愿意让陆军和它的航空兵团——”他朝另外二位做了个手势“有这样的想法,海军在训练冒里冒失的傻瓜蛋。”听起来本登对于帕格是非常满意的。“这些先生和我都一直在等候你从那次该挨骂的愚蠢的远游中归来。这位是安德逊将军,这位费兹杰拉德将军是陆军航空兵团的。”本登瞟了那两位一眼。“嗯,我们现在就开始?”

坐在帕格身边的那位费兹杰拉德将军把长长的指头并拢在一起摆动着。他有金色的鬈发,清秀的脸;如果他浅蓝色的眼睛里没有那种冷酷的神情,他倒很象个艺术家或演员。

“将军,我个人很希望听一听上校的轰炸旅行。”

“我也一样,”安德逊说。维克多-亨利现在才认出来他就是特兰-安德逊,一九一年前后西点军校的一位足球明星。安德逊身躯笨重,下颚宽厚,稀疏的头发光滑地紧盖在粉红色的头皮上。

维克多-亨利实事求是地把他在轰炸机上的冒险经历叙述了一遍。

“真了不起!”帕格讲到煤气厂爆炸的时候,本登脱口说了一句。

三位高级军官都紧张地听他叙述怎样坐在一架受了伤的飞机里返航;为了保持飞行高度,怎样把所有能去掉的重量都去掉了;怎样在几百英尺低空完成最后三十英里的飞行。帕格讲完时,特兰-安德逊点了支雪茄,把身子靠在一只粗壮的胳膊肘上。“很有趣的故事,上校。不过,这只是一次象征性的轰炸。对不对?比起这里来,柏林好象没受什么损失。我想你去过码头吧?”

“去过,先生。”

“今天我们到那里绕了一圈,德国人把那地区炸得稀巴烂,按照这个速度,一个星期后伦敦就不成一个港口了。跟着会发生什么呢?饥荒?瘟疫?”

“码头区很大。”帕格说“他们的抢修队和消防队很好,将军。外表上看要比实际情况更糟糕。”

陆军航空兵团的将军优美地把他两手的指头交错在一起。“你去过公共防空洞吗,亨利?我们在一次空袭中进去过。只不过是个狭小的水泥洞。中了炸弹谁也逃不了命。里边一股没洗过澡的身体和小便的臭气。挤满了神经紧张、战战兢兢的老头子和哭哭啼啼的小孩子。洞顶上用粉笔潦草地写着:这是一场犹太人的战争。昨晚我们也去看过地铁。一大群人睡有轨道上和月台上,脏得不象样子,是伤寒病的温床。”

“疾病和伤亡比他们估计的要少得多,先生,”帕格说。

“医院还空着成千上万的床位。”

“那个叫凡斯的人也这样告诉过我们,”安德逊插嘴说。

“不过,它们会住满的。嗯,亨利上校,你是这儿的观察家,你一直在给总统送去乐观的报告,推荐全面的援助。”

“并不完全乐观,先生,不过推荐充分的援助倒是真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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